只要睡着了，每一个孩子都是可爱的天使。
白天再闹腾的孩子，只要安然入睡，那均匀的呼吸，微微颤动眉毛，偶尔吧唧一下的小嘴巴，每一处都是可爱又萌动。
许星愿见过洛琦睡着的样子，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。
等洛琦睡熟了，还能借着这杯黑咖啡的提神效力，把新构思的漫画故事捋一捋剧情和分镜。
事实证明，许星愿想得太美了。
洛琦本来就哭累了，提前犯困，没想到睡前问题又来了。
“我的小羊羔，姨姨，没有小羊羔，我睡不着。”
许星愿愣住了，她依稀记得洛琦那只小羊羔，好几次莫瑶带她来家里玩，她都带着那只小羊羔。
莫瑶提过，那只小羊羔是洛琦形影不离的伙伴，尤其是夜里睡觉，没有小羊羔的陪伴就睡不着。
有一回小羊羔被奶奶收进了玩具箱，莫瑶和洛信诚满屋子找了好久，把小羊羔找出来，洛琦才心满意足抱着小羊睡去。
孩子的依赖性和执着，比大人更加强烈。
许星愿很理解，她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“孩子”，越是理解越是害怕。
“表姐他们明天才出发吧？你给打个电话，小羊羔要是落在家里了，我现在开车过去取。”
虽说同城，表姐一家住在城西，许星愿住在城东，横跨城市，来回至少一个半小时车程。
宋远河看出了许星愿的忧虑，笑着安慰她：“没关系，我明天调休了，本来就想帮你一起照顾洛琦，怕你一开始不习惯。”
“好吧，那就辛苦你跑一趟。”许星愿蹲下身问洛琦，“你还有什么想要带过来的吗？小姨让叔叔一块给带过来。”
洛琦眼眶红了，喃喃说：“我要爸爸妈妈，叔叔能把他们带来吗？”
许星愿给表姐打了电话，他们也正在想念女儿，再加上刚刚收拾完行李，两人望着空荡荡的房间，心里也空寂。
“你们真的能把洛琦带过来吗？”
莫瑶本想早点把女儿送到许星愿那里，让女儿避开他们离开的场面，她心里始终充满不舍。
莫瑶和洛信诚带着女儿心爱的小羊羔玩偶，等在小区楼下，洛琦一见到他们就飞扑过去。
洛琦如愿跟爸爸妈妈、小羊羔一起进入梦乡，许星愿和宋远河暂住一夜，等着第二天一早带洛琦走。
孩子回到父母身边去，许星愿才真正松口气，摔一跤的疼痛才后知后觉起来。
见她一瘸一拐走进房间，宋远河径直走去就把她抱起来：“刚在你家，洛琦在，当着小孩子的面没抱你，现在就让我表现表现吧？”
许星愿乖乖地靠在他肩膀，长舒口气：“带了半天娃，比通宵赶画稿还累。”
“我知道，这段时间，下了班我就过去给你帮忙，周末的时候我可以带洛琦去玩。”
宋远河温柔地把许星愿放在床上，手法轻盈小心地帮她按揉摔倒时扭伤的脚。
许星愿深情凝视着宋远河，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和善，他一定能成为好爸爸，如果将来不跟自己结婚，他就能拥有完整的家庭，有个可爱女儿或活泼儿子。
“我们都处了好几年，还没看腻我这张脸？”
宋远河笑眯眯地接住了许星愿的目光，慢慢凑过来：“来，我凑近些，让你仔细看清楚，跟前几年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？多了白头发？鱼尾纹？”
许星愿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：“说的老气横秋，我就是替你可惜，要是跟我结婚了，这么好看的脸不能遗传给下一代，不能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帅气的儿子。”
关于结婚，关于丁克，关于恐育，许星愿和宋远河分阶段谈过好几次。
每一次，宋远河都是那句话：“我爱你，跟你过一辈子就很幸福，生不生孩子都很幸福。”
许星愿吐槽他甜言蜜语，“你长得那么老实的脸，好意思说这种油嘴滑舌的话？”
“都听你的，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。”
这么一句简洁普通的话语，许星愿既心动又心疼。
她并不知道自己是照亮了宋远河人生的星光，她只觉得在这场爱情里占尽便宜，宋远河亏大了。
但是，宋远河的话，是她心底渴望的，可以说是非常受用的。
被人需要，而且非她不可，有她就足够，这是许星愿得不到的渴望。
11岁之前，她以为自己是父母最重要的孩子，唯一的孩子，有她，他们的人生就圆满了。
11岁之后，她发现自己是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，父母二胎生下的弟弟，永远都排在她之前。
弟弟才是父母最需要的孩子，有了弟弟，他们才会觉得幸福吧。
所以，即使宋远河对她的甜言蜜语是有期限的，哪天感情淡了，不爱了，宋远河迫于家里压力去结婚生子了，许星愿也想享受当下的拥有。
许星愿枕着宋远河的手臂，依偎在他怀里，感受他的温度，沉浸于他的甜蜜话语中，自信是自己的到来让他的人生变得完美。
洛琦感觉到妈妈起来了，马上也惊醒，紧紧抱着妈妈，没说话，莫瑶却知道女儿悄悄掉眼泪了。
洛琦再懂事体贴，始终也是妈妈身边长大的小女孩。
莫瑶捧着女儿的脸，亲了亲她的额头：“宝贝，妈妈和爸爸要去给其他医生护士们帮忙，让大家的病快点好起来。”
“跟我一样的小朋友们也能健康，开心去幼儿园，是吗？”
洛琦知道爸爸妈妈的工作很有意义，每次幼儿园有要好的小朋友生病请假了，洛琦回家就紧张地让爸爸妈妈去给小朋友治病。
莫瑶点点头，欣慰地抱了抱女儿：“这段日子，小姨会带你上学放学、会带你吃饭睡觉、给你讲故事、陪你玩，你要听话。”
“小姨这样就像妈妈一样。”
洛琦看着许星愿，俏皮地笑起来，莫瑶也跟着女儿调侃：“对，你就把小姨当成妈妈，临时的妈妈，把宋叔叔当成临时的爸爸。”
宋远河一愣，许星愿挨着他笑起来：“喜当爸了，宋先生。”
临时代理爸爸妈妈的宋远河、许星愿，有模有样的牵着洛琦的手走向停车场。
莫瑶目送他们离开，松了口气：“小表妹看来还能行，还有远河帮着，一个月时间没问题的。”
“白天看起来还好，到了晚上，可能还会哭一阵，说不定会哭一整晚，你真放心？”
洛信诚拉着两大行李箱，带着试探的口气，他心底还有一丝希望：经过昨晚跟女儿短暂重聚后，莫瑶心底的母爱被唤醒，今天一早改变主意，不参加医疗支援队了。
莫瑶把自己的行李箱拉过来，大步往前迈，神情脚步都是坚定不移的。
医疗支援队伍当中有四位女护士，只有莫瑶结婚生子了，另外三位都是单身的年轻小姑娘。
莫瑶往队伍里一站，还站的特别挺拔有神，底下早有细细碎碎的话语。
出发之前，莫瑶本想到科室跟几名同事打个招呼，自己临时参加了医疗队，一去个把月，无形中就给科室其他护士增加了工作量。
来医院的路上，她买了一些糕点，想给大家打个照应，没想到茶水室门口就听到了议论。
莫瑶倒吸一口凉气，抱着那盒糕点不敢进去，只是心里释疑了，刚才举行送别仪式的时候，隐约听到的细碎话语，不是羡慕，更不是称赞，而是这样的否定。
“真狠的心，能把孩子丢给亲戚。”
“我就做不到了，我小孩刚上一年级，很多事情要照顾，学习也要盯紧一些。”
“她小孩才幼儿园呢，听说丢给了表妹带，一个还没结婚，没带娃经验的年轻女孩能带好孩子？”
“没办法，人家事业心强，过几年能当上最年轻的护士长吧？我们这些为家人牺牲奉献的，注定是最底层，爬不上去。”
莫瑶不敢指望公公婆婆支持和认同自己的选择，但是同样处境的女同事们还在背后这样否定她，最让她心寒。
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变成“伟大的妈妈”？谁规定面临事业和孩子的选择，一定要由女人来选择？
莫瑶没觉得自己是伟大的妈妈，她爱护洛琦，教会洛琦爱、健康和快乐，这是她当妈妈的责任。
爸爸也有责任，这一点洛信诚做得挺好，工作再忙也会抽时间陪女儿玩游戏，带女儿出游，给女儿讲睡前故事。
但是，莫瑶从来没想过让洛信诚当一个“伟大的爸爸”，为孩子放弃救护工作。
当父母是一份新的职业，父母是一个新的角色，就如他们对医护工作的责任心，他们对女儿也有责任心。
但是，他们从没想过自己是伟大的医护，他们只是刚好选择了救护别人的工作，并且有责任去完成好自己的工作，如此而已。
莫瑶深呼吸口气，把一盒糕点放在茶水室门外，抬头挺胸，步伐坚定地走向上车集合点。
她不想被“伟大的妈妈”“伟大的医护人员”这些称号束缚捆绑，她只想做自己认为对的、应该做的事情，只想履行自己的责任。
工作和孩子，从来不是平衡完美的，没有一位妈妈能够真正做到完全公平地兼顾，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当这样的“超人妈妈”。
莫瑶为自己撕掉“伟大妈妈”“超人妈妈”的标签，选择将工作和家庭、孩子放在跷跷板的两头，哪里更需要她，她就往哪一边走去。
许星愿看着身边洛琦的睡脸，这是她第一次带孩子一块入睡，华丽丽失眠了。
刚睡下那会，洛琦突然说要听故事，许星愿着急地在脑海里搜索童话故事，讲着讲着，孩子睡着了，她也有几分困意，突然想起还没换个闹钟。
明天一早要送洛琦上学，幼儿园每天一早都有体能训练的安排，8点半都就要到，不能睡懒觉。
再三确认了闹钟时间，又把明天幼儿园要穿的运动园服提前准备好，再躺回床上就毫无睡意了。
辗转之间，看到了洛琦的睡脸。
洛琦父母经常轮流夜班工作，洛信诚值夜班、莫瑶不当班的时候，就会带着她睡。
她对妈妈的依赖比较强，这又刚刚送走了父母，心里孤单难过，不愿意一个人睡。
所以，洛琦抱着小羊羔，眼睛湿润地拉着许星愿的衣角问：“我今晚能跟姨姨睡吗？”
许星愿不忍心拒绝。
许星愿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，严谨一点来说，是不愿意跟别人睡一个房间。
弟弟5岁之前都霸占了她房间的一半空间。
那原本是她一个人的房间，弟弟是父母坚持要生的，为什么要夺走她的空间？
19岁拿到第一笔稿费，她就不顾父母反对，从家里搬出来，租了一个小房子。
父母去看过她，给她带好吃的，嫌弃过她，“这小破房子就比得过家里？”
那时候家里搬了大房子，确实比她租的小房子舒适。
但是，弟弟依然在那个家里占据了更大的空间，许星愿始终有这样的偏见和不满。
“哇，好险，这孩子睡觉怎么还打拳了？”许星愿想的入神，洛琦一个猛转身过来，手脚同时挥舞过来。
许星愿及时躲了一下，洛琦的小手没打在她脸上，软乎乎的落在她脖子上，小脚搭在她身上，呼吸均匀，眉头微微蹙着。
“是不是做梦了？”
许星愿轻轻拍了拍洛琦的小手，安抚她的情绪一般说着：“姨姨在，不怕，乖乖睡。”
洛琦感受到了许星愿的存在，温度和声音、气息，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了，甜甜地睡去，像极了一只找到安全感的小猫。
许星愿以为会失眠一夜，被洛琦搂着，互相依偎着，竟然不知不觉也睡着了。
也许，她也渴望着一份温暖的安全感，来自家人之间的这种互相依偎。
梦里许星愿变成了洛琦一般大小的孩子，跟她互相依偎入睡的人是妈妈，妈妈笑着为她擦干眼泪，笑话她“胆小鬼，做梦而已”。
第二天唤醒许星愿和洛琦的不是闹钟，是香喷喷的早餐。
“起来了？我还在热豆浆，准备都弄好了再叫醒你们呢。”宋远河听到身后的动静，回头看许星愿睡眼惺忪的样子，笑了笑。
洛琦抱着小羊羔紧跟在她后面，声音轻轻地说：“叔叔早。”
宋远河走过来拉洛琦的手：“我带你去洗漱，星愿你也去收拾一下。”
宋远河带着洛琦到洗头盆旁边，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凳子，帮她挤了牙膏，指导她正确的刷牙方式，怎么不蛀牙。
“对了，就按照这个速度和角度，把里面的牙齿都刷一遍，来，该换这边了，注意每次都要刷到那些牙齿。”
洛琦漱口完了，嘴角还沾着牙膏泡沫，开心地对他说：“叔叔教的刷牙方法，跟我们幼儿园保健老师教的一样，叔叔好厉害！”
孩子们眼中，最厉害除了爸爸妈妈，就是幼儿园的老师。
宋远河这算是跻身到爸爸妈妈、幼儿园老师同等厉害的地位了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：“叔叔从小也是这么刷牙的，大人都这么要求我的。”
许星愿忘了去换衣服，呆呆看着这一幕，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一个词“父慈子孝”。
虽然哪里不对，但是许星愿发自内心觉得宋远河是一位好爸爸，要是跟他生了孩子，他一定会负责带孩子吧？
那不还是得生吗？孩子不还是一样摆在那里吗？许星愿你清醒一点，说好的绝对不生孩子呢？
完了完了，睡眠不足，大脑缺氧，开始胡思乱想了！
“星愿，你今天要交新作品的第一回连载内容吧？我顺路把洛琦送到幼儿园去吧？你给老师提前打声招呼就好。”
宋远河照顾着洛琦吃早餐，看许星愿也洗漱完毕坐下来，就把她的那份端出来。
忙着给洛琦整理衣服、玩具和幼儿园布置下来的小任务，许星愿把新作第一回连载给忘了。
“糟了，我还没确认内容，好像还有几处要调整的！”
许星愿一脸惊慌，早饭都顾不上，立刻要起身去开工，被宋远河一把拉住：“你先吃点东西，你跟幼儿园老师打好招呼，下午也由我去接孩子，你就安心在家赶稿子。”
“太好了，我这就给老师发个信息。”
为了保障孩子们的安全，幼儿园接送有一些规定，由父母以外的亲人亲戚朋友代为接送，必须由父母提前跟幼儿园老师报备。
莫瑶把洛琦交托给许星愿之前，特地带着洛琦、许星愿一块去幼儿园拜访了班主任老师，说明了情况，把许星愿介绍给了幼儿园的老师们。
这样一来，大家都知道许星愿这段日子就是洛琦的“代班妈妈”“代理监护人”。
但是，要由宋远河代替接送，许星愿就要重新向幼儿园老师说明情况了。
“呼，交代好了，幼儿园的工作也特别细致，真不容易。”许星愿再三提醒宋远河，“你接送的时候，记得报上莫瑶的名字和手机号码，老师们好确认你的身份。”
宋远河看了一眼她面前快要凉掉的早餐：“交给我吧，我手机里面有莫瑶的联系方式，没问题的，你赶紧吃了去赶稿。”
每次截稿日都是许星愿最紧张的日子，容易顾不上三餐和正常作息，容易犯胃病，所以每逢这样的日子，宋远河尽量帮她减负，盯着她的饮食作息。
许星愿把事情都安排妥了，总算可以放心吃早餐，发现饭桌上另一个人蹙着眉头，一脸纠结地盯着才喝了半一般的豆浆。
“洛琦不爱喝豆浆吗？要不要给你热一份牛奶？”
宋远河也注意到了，比许星愿反应还快，说着就要去重新热牛奶。
“不是不是，我、我喜欢豆浆。”
洛琦这么说着，并没有接着喝豆浆，也没有舒展脸上的愁闷表情。
宋远河还想关心洛琦为什么不高兴了，许星愿收到幼儿园老师的新信息，破案了。
“啊，对了！今天下午是幼儿园的亲子活动，莫瑶跟我说过的，我给忘了！”
幼儿园定期会举办亲子活动，主要是邀请父母到幼儿园参与到孩子的日常，了解孩子们在幼儿园的生活、学习情况。
莫瑶说，一般都是妈妈去参加，只有极少数几位爸爸。
洛琦的亲子活动，都是莫瑶提前调整排班，争取去参加的。
截稿日撞上了幼儿园亲子日，许星愿想，洛琦要真是她的孩子，这种情况时常会发生。
赶稿日、截稿日、作品研讨会，统统要给孩子的亲子日、家长会，孩子的头疼感冒发烧让步。
幸好，只是这99天的代班妈妈，只是这99天的限期撞日。
（未完待续）